安靜的夜,火把燃燒著,劈啪作響。
梅向有些狐疑地看著身前的兩人,遲疑地問道:“飛揚,你認識這賊人?”
楚飛揚沒有做聲,連挺立的身影也沒有稍動一下。
君書影突然長吁了一口氣,周身瀰漫的絕望氣息霎時間像煙霧般散去,不留痕迹。他散漫地向身後的台階一靠,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楚飛揚,說道:“殺死我,你會後悔的。”看了看皺眉看向二人的梅老爺子,又摸了摸下巴,笑道:“你會很傷心的。”
楚飛揚的眉頭緊皺,卻仍舊沒有開口。
梅向先一個沉不住氣了,蒼老的聲音有些沙啞,怒道:“飛揚,你還聽這妖人胡言亂語些什麼?!馬上殺了他!”
君書影挑眉一笑,仰頭看著楚飛揚,道:“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你不相信的話,大可以馬上殺了我。”君書影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。
楚飛揚皺眉看著他,不顧身後梅向氣憤的喝斥,緩緩將劍垂下。他和君書影多次交手,自然知道,這個男人的話,一個字也信不得。但是在這頃刻間,那雙眼睛當中變換的情緒,雖然他看不懂,卻決定相信這一回。
“你有什麼話,直說吧。”楚飛揚淡淡說道。
君書影笑意更深。他坐直了身體,一副說來話長的模樣。突然之間,毫無預警地起身向那劍尖撞去。楚飛揚一驚之下將劍回撤,卻猛然被一陣白煙迷了眼。他回劍入鞘,伸手向前去抓,毫不意外地撈了個空。四周響起了西西梭梭的細微聲音,周圍的家丁一陣慌亂,突然有人慘呼出聲:“蟲!好多蟲!啊!”
楚飛揚氣結,顧不上去追君書影,只能先回身驅散這詭異的白煙。目能視物的那一刻,正看到如潮水般退去的黑壓壓的各色毒蟲。
楚飛揚草草檢查了一下,梅向並無大礙,家丁當中有不少人被咬傷,但因為時間不長,即使有毒,也沒到致命的程度。楚飛揚囑咐幾個家丁把梅向帶離此處,便拎著劍追了出去。
君書影捂著胸肋處,踉踉蹌蹌地走在街道巷口中。除了楚飛揚那一腳的傷,他自己也被毒蟲咬到,傷上加傷。君書影在拐角處稍停片刻,抖了抖袖口,又抖落出幾隻死了的毒蟲。他噁心地看了一眼,繼續撐起一口氣向前走去。他如今內力微弱,在被召來的洶湧毒蟲中根녤無力自保,這樣兩敗俱傷的做法,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。
他知道那些東西困不了楚飛揚多少時間,一刻也不敢停地穿梭在欲發偏僻的小巷間。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,冷汗大滴大滴地滑落,直到再也撐不下去,撲通一聲倒在地上。臉貼上地面時塵土的滋味湧入口中,乾乾澀澀。
說昏過去,不如說是睡了過去,還睡得並不安穩,噩夢不斷。混亂一團的夢裡,雜亂的人和事來來往往,紛亂不清。猛然驚醒時,有些不知今昔何夕的迷茫。頭疼得要炸開來,君書影捧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,才理清了事情的始末,想起來之前自己該是昏倒在不知道哪裡的小巷子里。
君書影打量著四周的布置。房間里寬敞明亮,擺設精美,像是客棧里的一間上房。身上的傷口也被完美地包紮起來。看上去他是被什麼人給救了。
君書影鬆了一口氣,感到渾身散了架一般的難受,疼痛像潮水一般不停地衝擊著他快要炸開的腦袋。君書影低吟一聲,捂著額頭倒回床上。
他還來不及想清楚接下來的行動,便聽到門外傳來隱約的腳步聲。那腳步聲越來越近,越來越清晰,最後停在了門前。君書影閉上眼睛躺好,裝作還沒有醒來。
那人打開房門走了進來,先到床前看了看。君書影感覺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罩住自己。而後那人又走了開去。君書影睜開眼睛,看到那人正把一碗葯放在桌上。
挺拔的身影,樸素利落的一襲黑衣──君書影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。也許他該馬上拿出高放配給他的各色□□撲上去一通亂灑,但現在他滿是漿糊的腦袋只夠他躺在那裡瞪著那人的背影。直到那個男人轉過身來,他也顧不上再去偽裝。
猛然間對上的視線居然會讓那個男人有瞬間的措手不及,他臉上的表情一僵,尷尬地咳了一聲,道:“你醒了。”
自然是沒有得到回應。楚飛揚嘆息一聲,接著道:“我都知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