卜守茹不相信父親的世界會在短短十數天里垮掉。望著從江岸西碼頭到大觀道一路上連綿不絕的凄惶景緻,卜守茹心如止水,不為所動。那份凄惶是慘白的,一場大雪覆蓋了石城,也遮掩了械鬥留下的一切痕迹。天色灰暗,像籠著一團僵死凝結的霧,使人憂鬱。卜守茹坐在小轎上,隨著轎杠有節奏的“吱呀”聲,木然前行,把父親的世界一點點拋在身後。時近黃昏,周遭靜靜的,絕少轎子行人的喧囂,亦無喇叭號子的聒噪,只有身下一乘孤轎的顫聲,和轎夫巴慶達與仇三爺的喘息聲,再就是他們腳下皂靴踩在積雪上的嚓嚓聲了。天是很冷的,巴慶達和仇三爺直流清鼻涕,腦後的辮梢上結著冰,抬轎時都袖著手。卜守茹卻沒覺著冷,穿著身綠緞薄襖,披了條猩紅斗篷,極端莊地坐在轎上,臉色如同積雪一般蒼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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