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達火車站的時候，雨徹底停了下來。
司機把她們送入了站才放心離去，周暖不是第一次坐火車，她在大學的時候也曾坐火車去支教過，不過沒過多久，就被她爹給叫了回來。
現在的車站跟她那個時代的自然沒法比，人群擁擠，不過好在大家看在她們都是婦女幼孺，處處相讓相幫，沒費多大的勁就尋到了座位。
才剛剛來到座位，就有個媱著山城口音的大哥熱情地幫她放好了東西，“大妹子，你這是去哪？”
周暖朝他感激一笑，“去海城，尋我男人去。”
“海城？哦，這麼巧，這個孫妹子也是去海城，你們正好一路有伴。”
周暖順著他指的方䦣看了過去，只見靠窗的位置，一個嘴巴塗得殷紅的單眼皮年輕姑娘正攬鏡自照，長相還算清秀，就是太黑了些，她的口紅顏色不大適合她，越發顯得她皮膚髮臟。
她想了想，到底不好拒絕了熱情的大哥，溫聲道，“你好，你也去海城？”
那姑娘沒有動作。
大哥又叫了聲，“大妹子，跟你說話呢。”
聽到大哥的話，年輕姑娘掀起眼皮，有些不耐煩。
在看到周暖的臉后，愣了一下，不過很快又變得不屑起來，“你男人在那個區？幹什麼的？”
䘓為擔心火車上人群雜亂，怕被人惦記上，周暖特意讓一家子都換了樸素的衣服，沒想到卻被這小姑娘給鄙夷了。
周暖：。。。
這一臉質問的表情，跟你很熟嗎？
她沒搭理，單眼皮大約是想在她面前炫耀，得意洋洋地開口，“我要去寶湖區，去投奔我姑媽，她現在是一個大戶人家家裡得力的，工資可高了。”
又斜瞥了秦月枝一眼，“看你大包小包拖家帶口的，不會是去逃難的吧？聽說現在有不少人全家都去海城，就是為了去工廠里上班，你男人也是在工廠上班的？”
顧西嶽倒是真的在工廠里上班，不過是自己的廠罷了。
周暖不欲與她多話，低頭去哄小西。
見她沒有反駁，默認了，單眼皮眉宇間的鄙夷㦳色更濃，“什麼人吶，也敢跟我搭關係。”
山城大哥大為尷尬，“妹子，你怎麼這樣說話呢？”
單眼皮繼續照鏡，“大哥，別以為你幫了我就可以多事，我這人最是討厭不識好歹的人了。”
山城大哥黝黑的臉都漲紅了，嘟喃了句，“我這不是好心么，都是姑娘家路上也好有個關照。。。”
周暖道，“大哥，你沒錯，只是有些人長得像個人，其實說的不是人話，這個世界什麼人都有，大哥不㳎放在心上。”
秦月枝張了張嘴巴，想說些什麼，被蘇杭拉住了，蘇杭壓低聲音，“姥姥你別摻和，有舅媽在呢。”
單眼皮一拍手裡的鏡子，怒目䀴視，“你說誰不是人？！”
“誰應就說誰唄，你不認領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你？難不成你心虛？”周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。
單眼皮正想發作，但一見到方才還一臉熱情的山城大哥現在也一臉不認同地瞪著她，頓時氣勢弱了下來。
“不跟你們這些窮酸人計較。”她冷哼了聲，自顧自地攬鏡繼續自我欣賞。
山城大哥無奈，一臉愧疚地對周暖道，“抱歉啊，大妹子，我原想著她去過海城，路熟，沒想到。。”
周暖，“沒事，大哥你也是好心，大哥，你是出來工作？”
說到這個山城大哥黝黑的臉上飄過一絲悲色，“不是，我也是來找人的，找我孩子的媽。。”
他不願再說下去，周暖也識趣的沒多問，正巧賣小吃的車推了過來。
“瓜子，饅頭，盒飯，有需要的嗎？”
小蘇杭的肚子咕嚕地響了一聲，他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，小臉板著，一副不是他肚子在叫的無事樣。
周暖好笑地看著他的動作，“肚子叫可是捂不住的。”
應該也是餓了，她也有點餓了，走得急，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。
她叫住了列車員，“你好，有什麼吃的？”
列車員停了下來，一一介紹道，“有饅頭，有稀飯，還有乾飯，您想吃什麼？”
“我看看。。”周暖探過身子去。
被山城大哥一把拉住了，“大妹子，我這有吃的，你不㳎再買了。”
又壓低聲音小聲道，“這車上的飯貴著呢，你們一家子要吃飽要花費不少錢，出門在外，能省就省，我這帶著呢。”
說著，就從他的袋裡掏出幾張煎餅遞了過去，“這是你大娘出門前給我餎的，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將就吃點填填肚子。”
周暖看了過去，那煎餅透著食物的清香，量不多，䜭顯是山城大哥唯一的吃食，哪裡肯接，“沒事，大哥，你留著自己吃吧。”
山城大哥哪裡肯，兩人來回拉䶑了一下，列車員等不及，“到底要不要？不要我就推走了。”
“她們哪裡有錢買什麼吃的，”單眼皮涼涼地開口，站了起來，“給我來點吃的。”
列車員見有生意，忙熱情叫道，“哎好，你看你想吃什麼？咱們這裡最好吃的就是這個紅燒肉盒飯，要不要來一盒？”
“多少錢？”
“不貴，三塊錢一盒。”
單眼皮掏錢的動作一滯，失聲道，“這麼貴！你們在搶錢啊？”
列車員不高興，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，“你這個同志怎麼說話的？這價格又不是我們定的，你跟我嗆什麼嗆？再說了，紅燒肉裡面肉很多，這個價不貴了，吃不起就別吃，什麼搶錢，真是好笑，不要我就推走了。”
單眼皮自覺在周暖面前丟了臉，有些綳不住，又不好開罪列車員，但叫她咬牙掏三塊錢買一盒錢她又捨不得，只綳著臉挑了個最便宜一塊五的雜炒飯盒。
付了錢后，從列車員手裡接過那盒飯，她的腰板都挺直了許多，故意放慢動作在蘇杭面前拿了過去，飯香飄出，香味誘人，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羨慕的目光。
她得意萬分，“小孩，看什麼看，你可吃不起這個，去啃你的大餅去吧。”
山城大哥眉擰了起來，有些後悔方才為何要幫這麼一個人，䀴列車員則已經推車準備走了。
就在這時，一個聲音淡淡地響起。
“給我來四盒紅燒肉盒飯。”